救命！你把我的主角玩壞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影集警探的雙元和流動

幾乎在所有的歐美影集和電影中總會有兩個永恆不變的角色，：警探和罪犯。他們就像黑與白，或是光與暗，缺一不可，互相映襯。而在近幾年的流行影集風潮中，所謂的「殺手警探」更成為風潮，警探們的道德缺失、失誤，乃至於黑化竟成為觀眾們喜愛觀看的劇情和種類。

《殺手信徒》（The Following）、《雙面人魔》（Hannibal）和《新世紀福爾摩斯》（Sherlock）讓警探變成殺人兇手，《路得探長》（Luther）、《墮落》（The Fall）和《雙峰》（Twin Peaks）則讓警探和罪犯密切交流，正義的大旗也變得更加模糊。為什麼警探總必須和罪犯相伴？為什麼觀眾又那麼喜歡他們的失足呢？

【他者與我（們）】

傳統中我們總把犯罪者認為是「他者」，而安分守法的觀眾則是「我（們）」。有了「他」才會有「我」，區分了異者才會覺得自己非異，在觀眾的想像中，安穩坐在電視機前的觀眾是正常的，而被追捕的犯罪者則是不尋常的、墮落的、道德淪喪且不屬於正常的群體。

然而為了保護「我們」的安全，總要有人必須成為「他」與「我」中間的橋梁，一個能夠跨越鴻溝，卻又不會陷入另一方的人來追捕這些異者。於是警探們就成為了這些活在正常世界和「地下世界」的存在，將自己延展於兩個世界之間。

這樣一個特殊的介質可以追溯至早期歌德小說中調查真相或陷入危機的主人翁－－《得古拉》中的蜜納哈克或凡赫辛、《變身怪醫》中可善可惡的醫師，但這種形象多半建立在上一世紀美國流行的黑色電影裡，無論是達許漢密特筆下的山姆史培德還是雷蒙錢德勒筆下的菲利浦馬羅，這些私家偵探正是這樣一個迷樣的存在：他們不屬於正常警備，遊走在法律邊緣，為了找出真相而願意在道德上稍稍的傾斜，就那麼一點點。《馬爾他之鷹》或《大眠》裡的主角正是為了一個高貴的目標而讓自己陷入兩個世界之間。

然而在近期的作品中，觀眾不但看到了這些警探們接近凶手，甚至他們還和兇手發展出了親密關係，乃至於，他們自己也成了兇手！？這又是為了什麼？

【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如果說犯罪的世界是一個殘酷的地獄，那麼必須淺嘗地獄列火滋味的警探們，是否也將發現這股火有那麼些可能將自己吞噬？《路得探長》中的路得為了辦案而越陷越深，甚至和殺人兇手展開了不尋常的友誼。《雙面人魔》中的FBI側寫員不但結識了食人魔，最終自己也開始質疑對方的倫理道德，而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在門檻上的警探們是安全的，然而他們在門檻上呆的越久，不是被迫放棄回到正常的世界，救是失足摔落地獄。近幾年的娛樂作品往往模糊了介於「正常的我」和「心理變態的他者」的界線，將警探們放到一個更加黑暗的境地－－當你往黑暗中取徑，黑暗也有可能沿著同一條路爬上來，改變了警探們對於「正常」的定義。《殺手信徒》中的FBI幹員Hardy在影集最後選擇殺人保護自己所愛的一切，這是否也代表著他們心中的天平逐漸傾斜？還是，天平其實從未存在？

【當尋常成為流動】

觀眾如果仔細觀察，《雙面人魔》中的警探主角Will常會和流質的物體相伴：無論是河水、汗水、血液還是咖啡，悄悄暗示著這個角色的流動性。流動性是近年來警探們常常被編劇賦予的特質，象徵著警探們在性格上的翻轉和變化的可能。如果說固體永恆不變，流水可以填滿任何形狀，變化成任何樣子。警探們不但更加的和犯罪者接觸，他們的準則也變得更加模糊，更加容易更改。《新世紀福爾摩斯》的福爾摩斯排回在藥癮和犯罪的高潮之間，他流動的性格也將警探原先代表的「正常」液體化，而這個液體化的現像，將不會只影響警探們的選擇，更影響了近年來歐美娛樂的風潮翻轉。

當過去的「正常」成為「非常」，當過去的既有價值和刻板印象被活化，有些事務也跟著被改變。過去不尋常的他者如今也被正常化，心理變態、反社會、性別、性向、殘缺也成為了可能的「尋常」。如果觀眾仔細觀察，近幾年來的警探和影集主題裡，是不是都多了點不確定性呢？過去不尋常的同性情誼、少數族裔、特殊心理是否也都成為了電視台喜愛討論的主流敘事？

【於是我們走出了幽谷，看見星塵】

人無聖賢，警探們也不是完人。從過去正氣凜然的警探到今天有著多種發展的他們，這個社會定義正常與否的方式，似乎也有了些改變。在我們對於「正常」的定義逐漸擴張轉化，警探與罪犯的界線也逐漸產生了交流，甚至共情於他們的心理。正常與不正常都是警探們必須背負的十字，唯有在觀眾的注目下他們跨越門檻和界定，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經歷一番劇情試煉，才能看見幽谷外的星塵。